「不知道」，真的代表什麼都不知道嗎？或許你該換個詢問方式
「你為什麼對這個科系有興趣？你怎麼會到現在還不知道？」
前幾天，我接到一通家長打來的電話，隔著電話，聽到家長轉述給我聽，學校顧問對孩子的話，令我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氣。可想而知，這樣的詢問方式，只換取孩子的不適和沉默，也很自然地關上了溝通的管道。
從磨合期開始，探索孩子的溝通喜好、建立信任
在初次接觸孩子的時候，顧問和孩子都會需要一小段的磨合期。一方面是讓我們慢慢了解孩子偏好的溝通方式，一方面也讓孩子慢慢地卸下心防，打開和顧問溝通的管道，建立信任感。
雖然我才剛接觸這位學生，但是在短短幾次的會議中，我就發現我有些問問題的方式會讓學生突然卡住，尤其是當我說出「為什麼」的時候，他的沉默不是拒絕溝通，而是真的一下子腦袋空白、找不到方向。於是，每次會議結束後，我都會回想一下今天的對話內容，有沒有哪一句話或哪一個問法又讓他的思考卡住了？他回答「不知道」、「暫時想不到」的次數是不是仍然很頻繁？如果是的話，下一次我會試著換個方式詢問他。
經過反覆調整幾次之後，他也開始主動回饋了，像是：「今天這樣子的聊天方式，我比較可以想出一些東西。」
聽到他這樣說，真的讓我開心了一整天！這不只代表孩子更了解自己，也代表他釋出了「自己希望被怎樣對待」的訊號。對我來說，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時刻，因為這代表我們的信任正在開始慢慢的累積了。
我並不是天生和每個孩子都超有默契的顧問，這樣說有點太誇張了。畢竟每個人都有獨特的個性，有時候彼此調性不合是很正常的。顧問和學生，本來就是一門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哲學。
但是，面對每位孩子的時候，我都會不斷不斷地提醒我自己：
在期待孩子願意說出口、願意相信我之前，我必須先成為一個「好好問問題」的人，提供孩子一個可以自在表達、不怕說錯話的環境。只有在這個空間被建立起來之後，很多對話才能慢慢發生。
「經驗」只能視為參考，不適用於每一個人
我們作為顧問、老師，因為經歷地比孩子多，加上長期處在教育領域，常常會不小心把自己的經驗視為「標準答案」。以為只要引導孩子照著這個模式走，就會比較好、比較安全、比較有效率。但我們的經驗，並不是萬無一失的。有時正因為我們經驗豐富，反而更容易掉進慣性思考的陷阱，像是「依照慣例，事情應該導向這樣的結果」、「做了 A，就會發展成 B」，卻忘記孩子的成長，本來就不可能一直照著劇本走。
像是那句：「你為什麼對這個科系有興趣？你怎麼會到現在還不知道？」
我可以理解很多老師或顧問，說出這樣的話語，只是出於心裡的焦慮和關心，畢竟現在已經五月中了，距離申請開始的時間剩不到三個月，有些老師會認為孩子應該已經確認好科系、研究好學校、準備好標準化考試的成績。
然而，我們往往忘記，不只是孩子，我們每個人的步調本來就是不一樣的。有些人喜歡提早規劃一切，有些人需要按部就班慢慢來，也有些人總是不照牌理出牌，需要我們多幫忙盯著他的進度、適時地推他一把，才能一步步完成申請。經驗可以幫助我們預演常見問題及解決方法，但不代表它能直接套用在所有人身上，尤其是那些正處在自我探索初期的孩子。
孩子還不了解自己，正常嗎？
都到了這個時間點，孩子還不知道自己想要選什麼科系、為什麼想念這個科系，是正常的嗎？
當然正常！不管在任何一個時間點，這都非常非常非常的正常。
我遇過不少的學生，直到申請截止前一週才大幅度改變方向。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從政治學換到生物學的學生，但這不是臨時起意的，而是她透過我們每個禮拜的會議討論，越來越認識自己、清楚知道自己真正的熱情所在。
讓我們反問自己，無論是家長、學生還是老師，我們真的完全了解自己要的是什麼嗎？我想大多數人都會說自己也還在摸索中。那麼，我們又如何要求一個正在經歷人生重大轉折的孩子，完全清楚了解自己的熱情以及選擇背後的理由呢？
我和孩子討論時，光是單純要念什麼科系，就可以來回溝通二至三個月，才篩選出幾個有興趣的方向。在這段過程中，敲定科系其實不是最重要的，更重要的在於孩子越來越知道自己喜歡什麼、不喜歡什麼。對我來說，每一階段的申請準備，都應是一段幫助孩子更加認識自己的旅程。
「不知道」也可以是一種正在思考的狀態
當孩子說「不知道」的時候，請不要急著貼上「不積極」、「不負責任」的標籤，也不要丟出「你怎麼會不知道？」這種讓對話直接卡住的反問。不僅無法帶來任何啟發，還可能讓孩子感到壓迫或緊張而說不出話。放輕鬆，我們不如把這些「不知道」，視為一次次可以延續對話的起點吧！
很多時候，孩子並不是不願意回答，而是我們問的方式太模糊籠統，讓他們一時無法聚焦。特別是「為什麼想念這個科系」的問法，看似簡單，但因為範圍實在太廣了，很容易讓人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回答。
因此，我們可以把「為什麼」拆解成更小的問題，引導孩子找到切入點。例如：你喜歡政治學，是因為對公共議題有熱情嗎？還是平常會關注新聞？你看到社會不公時，會想做出行動嗎？還是你喜歡法條的邏輯性？……當我們換個方式問，不但表現出我們真的想要理解對方，也讓孩子有機會從不同的角度找出答案。
試試看，不要再把「不知道」視為孩子拒絕溝通或態度有問題。
很多時候，孩子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整理思緒，或是因為我們問得太快、太重、太突然，會讓他們感覺被質問而害怕回答。我相信只要我們願意放慢步調、慢慢調整問法，就可以創造一個彼此都能自在溝通的對話空間。
